1、一切文物，都是历来的无名氏所逐渐的造成。
2、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
3、有两种很特别的现象：一种是新的来了好久之后而旧的又回复过来，即是反复，一种是新的来了好久之后而旧的并不废去，即是孱杂……虽至今日，而许多作品里面，唐宋的，甚而至于原始人民的思想手段的糟粕都还在。
4、旧形式是采取，必有所删除，既有删除，必有所增益，这结果是新形式的出现，也就是变革。
5、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6、文学有阶级性，在阶级社会中，文学家虽自以为”自由”，自以为超了阶级，而无意识地，也终受本阶级的阶级意识所支配，那些创作，并非别阶级的文化罢了。
7、忘记是谁说的了，总之是，要极省俭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以为这话是极对的，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
8、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迫切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了，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
9、人间世事，恨和尚往往就恨袈裟。
10、倘若思想照旧，便仍然换牌不换货。
11、伟大的成绩和辛勤的劳动是成正比例的，有一分劳动就有一份收获，日积月累，从少到多，奇迹就可以创造出来。
12、这也还是上文所说，不能因为遇见过几个坏人，便将人们都作坏人看的意思。
13、社会上崇敬名人，于是以为名人的话就是，却忘记了他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
14、一切文物，都是历来的无名氏所逐渐的造成。
15、青年思想简单，不知道环境之可怕，只要一时听得畅快，说得畅快，而实际上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16、时间就是生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
17、防被欺。自称盗贼的无须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四八见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庄子所谓”察见渊鱼者不祥，盖不独谓将为众所忌，且于自己的前进亦有碍也。
18、与其多而不佳，不如少而好。
19、经验的所得的结果无论好坏，都要很大的牺牲，虽是小事情，也免不掉要付惊人的代价。
20、撒一点小谎，可以解无聊，也可以消闷气；到后来，忘却了真，相信了谎。也就心安理得，天趣盎然了起来。
21、爱看书的青年，大可以看看本分以外的书，即课外的书，不要只将课内的书抱住。
22、不问那一阶级的作家，都有一个”自己”，这”自己”，就都是他本阶级的一分子，忠实于他自己的艺术的人，也就是忠实于他本阶级的作者，在资产阶级如此，在无产阶级也如此。
23、看生物，是一到专化，往往要灭亡的。未有人类以前的许多动植物，就因为太专化了，失其可变性，环境一改，无法应付，只好灭亡。
24、伟大的成绩和辛勤的劳动是成正比例的，有一分劳动就有一份收获，日积月累，从少到多，奇迹就可以创造出来。
25、其实先驱者本是容易变成绊脚石的。
26、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27、儿童的情形，便是将来的命运。
28、我也知道将什么元气都放在心里，脸上笔下却全都”笑吟吟”，是极其好看的；可是掘不得，小小的挖一个洞，便什么元气都出来了。但其实这倒是真面目。
29、上海人惯于用商人眼光看人。
30、真的猛土，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31、我极愿意先看看战斗的青年的战斗。
32、和朋友谈心，不必留心，但和敌人对面，却必须刻刻防备。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
33、倘不深入民众的大层中，于他们的风俗习惯，加以研究，解剖，分别好坏，立存废的标准，而于存于废，都慎选施行的方法，则无论怎样的改革，都将为习惯的岩石所压碎，或者只在表面上浮游一些时。
34、从生活窘迫过来的人，一到了有钱，容易变成两种情形：一种是理想世界，替处同一境遇的人着想，便成为人道主义；一种是甚么都是自己挣起来，从前的遭遇，使他觉得甚么都是冷酷，便流为个人主义。我们中国大概是变成个人主义者多。
35、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这些孱头们。
36、删掉枝叶的人，注定得不到花果。
37、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38、友谊是两颗心真诚相待，而不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敲打。
39、在宇宙的森罗万象中，我的胃痛当然不过是小事，或者简直不算事。
40、我觉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为了一些小障碍而不走路呢？
41、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42、人生却不在拼凑，而在创造，几千百万的活人在创造。
43、逆水行舟，也只好拉纤；顺水固然好得很，然而还是少不得把舵的。这拉纤把舵的好方法，虽然也可以口谈，但大抵得益于试验，无论怎么看风看水，目的只是一个：向前。
44、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45、倘不深入民众的大层中，于他们的风俗习惯，加以研究，解剖，分别好坏，立存废的标准，而于存于废，都慎选施行的方法，则无论怎样的改革，都将为习惯的岩石所压碎，或者只在表面上浮游一些时。
46、将革命使一般人理解为非常可怕的事，摆着一种极左倾的凶恶的面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对革命只抱着恐怖。其实革命是并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
47、我心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也是你。
48、愈艰难，就愈要做。改革，是向来没有一帆风顺的。
49、事实常没有字面这么好看。
50、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的堕下去了。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51、我想，唯一的方法，首先是抛弃了老调子。旧文章，旧思想，都已经和现社会毫无关系了，从前孔子周游列国的时代所坐的是牛车。现在我们还坐牛车么？从前尧舜的时候，吃东西用泥碗，现在我们所用的是什么？所以，生在现今的时代，捧着古书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了。
52、儿童的情形，便是将来的命运。
53、比较是医治受骗的好方子。
54、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55、平生所作事，决不能如来世之意，但自问数十年来，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时时想到中国，想到将来，颇为大家出一点微力，却可以自白的。
56、无论什么事，如果不断收集材料，积之十年，总可成一学者。
57、叭儿狗尤非打落水里，又从而打之不可。
58、时间对于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用经济学的眼光看是一种财富。
59、伟大的成绩和辛勤的劳动是成正比例的，有一分劳动就有一份收获，日积月累，从少到多，奇迹就可以创造出来。
60、阿Q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很渺茫。
61、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必须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这些孱头们。
62、敌人不足惧，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军中的从背后来的暗箭；受伤之后，同一营垒中的快意的笑脸。因此，倘受了伤，就得躲入深林，自己舐干，扎好，给谁也不知道。我以为这境遇，是可怕的。我倒没有什么灰心，大抵休息一会，就仍然站起来，然而好像终竞也有影响，不但显于文章上，连自己也觉得近来还是”冷”的时候多了。
63、将这些体式上截然不同的东西，集合了做成一本书样子的缘由，……自然因为还有人要看，但尤其是因为又有人憎恶着我的文章。说话说到有人厌恶，比起毫无动静来，还是一种幸福。天下不舒服的人们多着，而有些人们却一心一意在造专给自己舒服的世界。这是不能如此便宜的，也给他们放一点可恶的东西在眼前，使他有时小不舒服，知道原来自己的世界也不容易十分美满。
64、幻想飞得太高，堕在现实上的时候，伤就格外沉重了；力气用得太骤，歇下来的时候，身体就难于动弹了。
65、我们不会用阴谋，只能傻干……
66、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67、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68、我觉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因了点小障碍而不走路呢？
69、说到中国的改革，第一着自然是扫荡废物，以造成一个使新生命得能诞生的机运。
70、防被欺。自称盗贼的无须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四八见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庄子所谓”察见渊鱼者不祥，盖不独谓将为众所忌，且于自己的前进亦有碍也。
71、官威莫测，即使无论如何圆通，也难办的，因为中国的事，此退一步，而彼不进者极少，大抵反进两步，非力批其颊，彼决不止步也。我说中国人非中庸者，亦因见此等事太多之故。
72、现在很有懂得理论，而感情难变的作家。然而感情不变，则懂得理论的度数，就不免和感情已变或略变者有些不同，而看法也就因此两样。
73、左翼文艺有革命的读者大众支持，”将来”正属于这一面。
74、友谊是两颗心真诚相待，而不是颗心对另颗心的敲打。
75、现在中国顽固派的复古，把孔子礼教都拉出来了，但是以他们拉出来的是好的么？如果是不好的，就是反动，倒退，以后恐怕是倒退的时代了。
76、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
77、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
78、这拉纤或把舵的好方法，虽然也可以口谈，但大抵得益于实验，无论怎么看风看水，目的只是一个：向前。
79、有些手执皮鞭，乱打苦工的背脊，自以为在革命的大人物，我深恶之，他其[实]是取了工头的立场而已。
80、我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事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
81、”世故”似乎也像”革命之不可不革，而亦不可太革”一样，不可不通，而亦不可太通的。
82、爱看书的青年，大能够看看本分以外的书，即课外的书，不好只将课内的书抱住。
83、大众并不如读书人所想象的愚蠢。
84、古人所传授下来的经验，有些实在是极可宝贵的，因为它曾经费去许多牺牲，而留给后人很大的益处。
85、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86、近几时我想看看古书，再来做点什么书，把那些坏种的祖坟刨一下。
87、人类总有一种理想，一种希望。虽然高下不同，必须有个意义。自他两利固好，至少也得有益本身。
88、在现今的世界上，要有不偏不倚的公论，本来是一种梦想；即使是饭后的公评，酒后的宏议，也何尝不可姑妄听之呢。
89、在这里听到的是叭儿狗。它躲躲闪闪，叫得很脆：汪汪！我不爱听这一种叫。我一面漫步，一面发出冷笑，因为我明白了使它闭口的方法，是只要去和它主子的管门人说几句话，或者抛给它一根肉骨头。这两件我还能的，但是我不做。它常常要汪汪。我不爱听这一种叫。我一面漫步，一面发出恶笑了，因为我手里拿着一粒石子，恶笑刚敛，就举手一掷，正中了它的鼻梁。
90、青年向来有一恶习，即厌恶科学，便作文学家，不能作文，使作美术家，留长头发，放大领结，事情便算了结。较好者则好大喜功，喜看”未来派””立方派”作品，而不肯作正正经经的画，刻苦用功。人面必歪，脸色多禄，然不能作一不歪之人面，所以其实是能作大幅油画，却不能作”末技”之插画的，譬之孩子，就是只能翻筋斗而不能跨正步。
91、朋友乃五常之_名，交道是人间的美德，当然也好得很。不过骗子有屏风，屠夫有帮手，在他们自己之间，却也叫作”朋友”的。
92、现在有许多人，以为应该表现国民的艰苦，国民的战斗，这自然并不正确的，但如自己并不在这样的旋涡中，实在无法表现，假使以意为之，那就决不能真切，深刻，也就不成为艺术。
93、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
94、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颓废得快。
95、她却是什么都记得：我的言辞，竟至于读熟了的一般，能够滔滔背诵；我的举动，就如有一张我所看不见的影片挂在眼下，叙述得如生，很细微，自然连那使我不愿再想的浅薄的电影的一闪。
96、现在的许多白话文却连”明白如话”也没有做到。倘要明白，我以为第一是在作者先把似识非识的字放弃，从活人的嘴上，采取有生命的词汇，搬到纸上来；也就是学学孩子，只说些自己的确能懂的活。
97、凡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与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轮之酿成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它的生命的存留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在。
98、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颓废得快。
99、现在做人，似乎只能随时随手做点有益于人之事，倘其不能，就做些利己而不损人之事，又不能，则做些损人利己之事。只有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我是反对的，如强盗之放火是也。
100、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101、也就是白活一世，于己于人，都无益处。
102、时间对付我来说是很名贵的，用经济学的目光看是一种财产。
103、为了防后方，我就得横站，不能正对敌人，而且瞻前顾后，格外费力。
104、失掉了此刻就等于没有了未来。
105、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106、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的话。
107、世界虽然不小，但彷徨的人种，是终究寻不出位置的。
108、父母对于子女，应该健全的产生，尽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
109、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110、谚语固然好像一时代一国民的意思的结晶，但其实，却不过是一部分的人们的意思。
111、其实，先驱者本是容易变成伴脚石的。
112、骄和谄相纠结的，是没落的古国人民的精神的特色。
113、与其迷信，模胡不如认真。倘若相信鬼还要用钱，我赞成北宋人似的索性将铜钱埋到地里去。现在那么的烧几个纸锭，却已经不但是骗别人，骗自己，而且简直是骗鬼了。中国有许多事情都只剩下一个空名和假样，就为了不认真的缘故。
114、在我们不从容的人们的世界中，实在没有那许多工夫来摆臭绅士的臭架子了，要做就做，与其说明年喝酒，不如立刻喝水：待廿一世纪的剖拨戮尸，倒不如马上就给他一个嘴巴。至于将来，自有后起的人们，决不是现在人即将来所谓古人的世界，如果还是现在的世界，中国就会完！
115、前曾言中国根柢全在道教，此说近颇广行。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116、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117、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事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
118、我本是常常出门的，不过近来知道了我们的元帅深居简出，只令别人出外奔跑，所以我也不如只在家里坐了。记得托尔斯泰的什么小说说过，小兵打仗，是不想到危险的，但一看见大将面前防弹的铁板，却就也想到了自己，心跳得不敢上前了。但如元帅以为生命价值，彼此不同，那我也无话可说，只好被打军棍。
119、在要求天才的产生之前，应该先要求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譬如想有乔木，想看好花，定要有好土；没有土，便没有花木了；所以土实在较花木还重要。
120、阿Q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很渺茫。
121、使我自己说，我大约也还是一个破落户，不过思想较新，也时常想到别人和将来，因此也比较的不十分自私自利而已。
122、经验的所得的结果无论好坏，都要很大的牺牲，虽是小事情，也免不掉要付惊人的代价。
123、发思古之幽情，往往为了此刻。
124、提倡白话的时候，保守者对于改革者的第一弹，是说改革者不识字，不通文，所以主张用白话。对于这些打着古文旗子的敌军，是就用古书作”法宝”，这才打退的，以毒攻毒，反而证明了反对白话者自己的不识字，不通文。要不然，这古文旗子恐怕至今还不倒下。
125、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126、唾沫还是静静的咽下去好，免得后来自己舐回去。
127、如果是战斗的无产者，只要所写的是可以成为艺术品的东西，那就无论他所描写的是什么事情，所使用的是什么材料，对于现代以及将来一定是有贡献的意义的。为什么呢？因为作者本身便是一个战斗者。
128、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
129、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
130、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131、我还想生活，在这社会里。……就是偏要使所谓正人君子也者之流多不舒服几天，所以自己便特地留几片铁甲在身上，站着，给他们的世界上多有一点缺陷。
132、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
133、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134、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
135、俄国革命以后，欧美的富家奴去看了一看，回来就摇头皱脸，做出文章，慨叹着工农还在怎样吃苦，怎样忍饥，说得满纸凄凄惨惨。仿佛惟有他却是极希望一个筋斗，工农就都住王宫，吃大菜，躺安乐椅子享福的人。谁料还是苦，所以俄国不行了，革命不好了，阿呀阿呀了，可恶之极了。对着这样的哭丧脸，你同他说什么呢？假如觉到讨厌，我想，只要拿指头轻轻的在那纸糊架子上挖一个窟窿就可以了。
136、看在上海的情形，萧是确不喜欢人欢迎他的，但胡博士的主张，却别有原因，简言之，就是和英国绅士（英国人是颇嫌萧的）一鼻孔出气。他平日所交际恭维者何种人，而忽深恶富家翁耶？
137、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
138、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139、青年两字，是不能包括一类人的，好的有，坏的也有，但我觉得虽是青年，稚气和不安定的并不多，我所遇见的倒十之七八是少年老成的，城府也深，我大抵不和这种人来往。
140、倘只看书，便酿成书橱。
141、心事浩芒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142、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143、几个朋友祝我安乐，几个仇敌祝我灭亡。我……死掉了，连仇敌也不使知道，不肯赠给他们一点惠而不费的欢欣。
144、凡做领导的人，一须勇猛，而我看事情太仔细，一仔细，即多疑虑，不易勇往直前，二须不惜用牺牲，而我最不愿使别人做牺牲（这其实还是革命以前的种种事情的刺激的结果），也就不能有大局面。所以，其结果，终于不外乎用空论来发牢骚，印一通书籍杂志。
145、人们遇到要支持自己的主张的时候，有时会用一枝粉笔去搪对手的脸，想把他弄成丑角模样，来衬托自己是正生。但那结果，却常常适得其反。
146、偶有一点（指民间文艺――编者）为文人所见，往往倒吃惊，吸入自己的作品中，作为新的养料。旧文学衰颓时，因为摄取民间文学或外国文学而起一个新的转变，这例子是常见于文学史上的。
147、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
148、我们是应该将”名人的话”和”名言”分开来的，名人的话并不都是名言；许多名言，倒出自田夫野老之口。
149、一生的铿锵有力，全身的铮铮傲骨！黑瘦的身躯里是不屈不挠。他为我们民族灵魂而呐喊，他的存在让我们国人不再彷徨。他用一生的精力书写了两个大字：不朽！他就我们伟大民族的民族魂……
150、古人说，不读书便成愚人，那自然也不正确的。然而世界却正由愚人造成，聪明人决不能支持世界，尤其是中国的聪明人。
151、愈是无聊赖，没出色的脚色，愈想长寿，想不朽，愈喜欢多照自己的照片，愈要占据别人的心，愈善于摆臭架子。
152、动植之间，无脊椎和脊椎动物之间，都有中间物；或者简直可以说，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
153、在人生的路上，将血一滴一滴地滴已往，以饲别人，虽自觉徐徐瘦弱，也觉得快乐。
154、生命是以时间为单位的，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
155、不要只用力于抹杀别个，便和自己一样的空无，而必须跨过那站着的前人，比前人更加高大。
156、那唯一的盆景万年青的阔叶又已消失在昏暗中，破絮一般的白云间闪出星点，黑暗就从此开头。
157、做人民大众的”牛”歌颂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和革命精神万家墨面没蒿菜，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158、先前，旧社会的腐败，我是觉到了的，我希望着新的社会的起来，但不知道这”新的”该是什么；而且也不知道”新的”起来以后，是否一定就好。待到十月革命后，我才知道这”新的”社会的创造者是无产阶级，……我确切的相信无阶级社会一定要出现，不但完全扫除了怀疑，而且增加许多勇气了。
159、一般的幻灭的悲哀，我以为不在假，而在以假为真。
160、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
161、倘用暗杀就可以把人吓倒，暗杀者就会更跋扈起来。他们造谣，说我已逃到青岛，我更非住在上海不可，并且写文章骂他们，还要出版，试看最后到底是谁灭亡。
162、当我在家乡的村子里看中国旧戏的时候，是还未被教育成”读书人”的时候，小朋友大抵是农民。爱看的是翻筋斗，跳老虎，……对于剧情，似乎都不大和我们有关系。大面和老生的争城夺地，小生和正旦的离合悲欢，全是他们的事，捏锄头柄人家的孩子，自己知道是决不会登坛拜将，或上京赴考的。
163、我自己也知道，在中国，我的笔要算较为尖刻的，说话有时也不留情面。但我又知道人们怎样地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良敦厚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倘使我没有这笔，也就是被欺侮到赴诉无门的一个；我觉悟了，所以要常用，尤其是用于使麒麟皮下露出马脚。
164、人固然应该生存，但为的是进化；也不妨受苦，但为的是解除将来的一切苦；更应该战斗，但为的是改革。
165、一滴水，用显微镜看，也是一个大世界。
166、反对教师无端使劲，像填鸭似的来硬塞学生。
167、现在的人间也还是”大王好见，小鬼难当”的处所。出路是有的。何以无呢？只因多鬼祟，他们将一切路都要糟蹋了。这些都不要，才是出路。
168、倘若先前并无可以师法的东西，就只好自己来开创。
169、古时候有牵牵连连的”瓜蔓抄”，我是知道的，但总以为这是古时候的事，直到事实给了我教训，我才分明省悟了做今人也和做古人一样难。
170、夕卜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
171、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172、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
173、希望文艺为工农服务和工农自己创作文艺我以为联合战线是以有共同目的为必要条件的。……我们战线不能统一，就证明我们的目的不能一致，或者只为了小团体，或者还其实只为了个人，如果目的都在工农大众，那当然战线也就统一了。
174、世上固多爱国者，但也羼着些爱亡国者。爱国者虽偶然怀旧，却专重在现世以及将来。爱亡国者便只是悲叹那过去，而且称赞着所以亡的病根。
175、有一堆蛆虫在这里罢，一律即即足足，自以为是绅士淑女，文人学士，名宦高人，互相点头，雍容揖让，天下太平……
176、我看作家协会一定小产，不会像左联，虽镇压，却还有些人剩在地底下的。
177、巨大的建筑，总是由一木一石叠起来的，我们何妨做这一木一石呢？我时常做些零碎事，就是为此。
178、必然要有自信的勇气，才会有事情的勇气。
179、只是原先是憎恶这熟识的本阶级，毫不可惜它的溃灭，后来又由于事实的教训，以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却是的确的。
180、个人的生命是可宝贵的，但一代的真理更可宝贵，生命牺牲了而真理昭然于天下，这死是值得的。
181、美国人说，时间就是金钱。但我想：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
182、世间实在还有写不进小说里去的人。倘写进去，而又逼真，这小说便被毁坏。譬如画家，他画蛇，画鳄鱼，画龟，画果子壳，画字纸篓，画垃圾堆，但没有谁画毛毛虫，画癫疮，画鼻涕，画大便，就是一样的道理。
183、只要一比较，许多事便明白；看书和画，亦复同然。
184、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
185、据我看来，要防一个不好的结果，就是白用了许多牺牲，而反为巧人取得自利的机会，这种在中国是常有的。
186、现在听说又很有别国人在尊重中国的旧文化了，那里是真在尊重呢，不过是利用！
187、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著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亡国一次添加几个殉难的忠臣，后来每不想光复旧物，而只去赞美那几个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过之后也每每不思惩凶自卫，却只顾歌咏那一群烈女。
188、所写的事迹，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过的缘由，但决不全用这事，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到足以几乎完全发表我的意见为止。人物的模持儿也一样，没有专用过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脚色。
189、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190、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
191、前清末年，满人出死力以镇压革命，有”宁赠友邦，不给家奴”的口号，汉人一知道，更恨得切齿。其实汉人何尝不如此？吴三桂之请清兵入关，便是一想到自身的利害，即”人同此心”的实例了。
192、但实际上，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中国的百姓是中立的，战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属于那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
193、悲剧就是对美的毁灭，越美的东西被毁，其悲剧性就越强。
194、一切文物，都是历来的无名氏所逐渐的造成。
195、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
196、世之论客，好言南北之别，其实同是中国人，脾气无甚大异也。
197、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198、先前，旧社会的腐败，我是觉到了的，我希望着新的社会的起来，但不知道这”新的”该是什么；而且也不知道”新的”起来以后，是否一定就好。待到十月革命后，我才知道这”新的”社会的创造者是无产阶级……我确切的相信无阶级社会一定要出现，不但完全扫除了怀疑，而且增加许多勇气了。
199、自有历史以来，中国人是一向被同族屠戮、奴隶、敲掠、刑辱、压迫下来的，非人类所能忍受的楚痛，也都身受过，每一考查，真教人觉得不像活在人间。
200、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都败在他们手里。
201、爱看书的青年，大可以看看本份以外的书，即课外的书，不要只将课内的书抱住。……譬如学理科的，偏看看文学书，学文学的，偏看看科学书，看看别个在那里研究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子，对于别人，别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
202、危险令人紧张，紧张令人觉到自己生命的力。
203、时刻对于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用经济学的眼光看是一种财富。
204、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205、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这样的气概――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的不幸。
206、私塾的先生，一向就不许孩子愤怒，悲哀，也不许高兴。皇帝不肯笑，奴隶是不准笑的。他们会笑，就怕他们也会哭，会怒，会闹起来。
207、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迫切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了，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
208、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
209、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貌似”民魂”的，有时仍下免为”官魂”，这是鉴别魂灵者所应该十分注意的。
210、看在上海的情形，萧是确不喜欢人欢迎他的，但胡博士的主张，却别有原因，简言之，就是和英国绅士（英国人是颇嫌萧的）一鼻孔出气。他平日所交际恭维者何种人，而忽深恶富家翁耶？
211、倘使这作者是身在人间，带些战斗性的，那么，他在社会上一定有敌对。只是这些敌对决不肯自承，时时撒娇道”冤乎枉哉，这是他把我当作假想敌了呀！”可是留心一看，他的确在放暗箭，一经指出，这才改为明枪，但又说这是因为被诬为”假想敌”的报复。
212、其实，战士的日常生活，是并不全部可歌可泣的，然而又无不和可歌可泣之部相关联，这才是实际上的战士。
213、经历劫难之后方能显现出真正的兄弟情谊。两个人若是有仇，见了面喝一顿笑两声，拍拍肩膀就化解了。
214、应该怎样做，我说不出来，因为自己的作文，是由于多看和多练习，此外并无心得或方法的。
215、光是话不行，要紧的是做。
216、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217、时间，就象海棉里的水，只要愿挤，总照旧有的。
218、自有历史以来，中国人是一向被同族和异族屠戮，奴隶，敲掠，刑辱，压迫下来的，非人类所能忍受的楚毒，也都身受过，每一考查，真教人觉得不像活在人间。
219、现在的所谓教育，世界上无论那一国，其实都不过是制造许多适应环境的机器的方法罢了。
220、人而没有”坚信”，狐狐疑疑，也许并不是好事情，因为这也就是所谓”无特操”。但我以为信运命的中国人而又相信运命可以转移，却是值得乐观的。
221、要紧的是大众至少能够看。倘不然，即使造出一种”大众语文”来，也还是特殊阶级的独占工具。
222、谣言这东西，却确是造谣者本心所希望的事实，我们可以借此看看一部分人的思想和行为。
223、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发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
224、日本和中国的人们之间，是一定会有互相了解的时候的。
225、所谓”雅人”，原不是一天雅到晚的，即使睡的是珠罗帐，吃的是香稻米，但那根本的睡觉和吃饭，和俗人究竟也没有什么大不同；就是肚子里盘算些挣钱固位之法，自然也不能绝无其事。但他的出众之处，是在有时又忽然能够”雅”。倘使揭穿了这谜底，便是所谓”杀风景”，也就是俗人，而且带累了雅人，使他雅不下去，”未能免俗”了。若无此辈，何至于此呢？所以错处总归在俗人这方面。
226、赛跑，至少总得有两个人，如果不许有第二人人场，则先在的一个永远是第一名，无论他怎样蹩脚。
227、古人所传授下来的经验，有些实在是极可宝贵的，因为它曾经费去许多牺牲，而留给后人很大的益处。
228、时间对于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用经济学的眼光看是种财富。
229、到现在，到处还有民谣，山歌，渔歌等，这就是不识字的诗人的作品：也传述着童话的故事，这就是不识字的小说家的作品；他们，就都是不识字的作家。不识字的作家虽然不及文人的细腻，但他却刚健，清新。
230、丢开了当面的紧要的敌人，却专一要讨论枪的亮不亮（此说如果发表，一定又有人来辩文学遗产和枪之不同的），我觉得实在可以说是打岔。我觉得现在以袭击敌人为第一火……
231、世间实在还有写不进小说里去的人。倘写进去，而又逼真，这小说便被毁坏。譬如画家，他画蛇，画鳄鱼，画龟，画果子壳，画字纸篓，画垃圾堆，但没有谁画毛毛虫，画癫疮，画鼻涕，画大便，就是一样的道理。
232、读书无嗜好，就不能尽其多，不先泛览群书，则会无所适从或失之偏好。广然后深，博然后专。
233、所谓”大师””学者”之流，则一味自吹自捧，绝不可靠。
234、然而我们是忘却了自己曾为孩子时的情形了，将他们看作一个蠢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即使因为时势所趋，只得施一点所谓教育，也以为只要付给蠢才去教就足够。于是他们长大起来，就真的成了蠢才，和我们一样了。
235、无破坏即无新建设，大致是的；但有破坏却未必即有新建设。
236、古人所谓”穷愁著书”的话，是不大可靠的。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哪里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候补的饿殍在沟壑边吟哦；鞭扑底下的囚徒所发出来的不过是直声的叫喊，决不会用一篇妃红丽白的骈体文来诉痛苦的。所以待到磨墨吮笔，说什么”履穿踵决”时，脚上也许早已经是丝袜；高吟”饥来驱我去……”的陶征士，其时或者偏已很有些酒意了。
237、煮豆微撒以盐而给人吃之，岂必要索厚偿，来生以百豆报我，但只愿有此微末情分，相见时好生看待，不至伥伥来去耳！
238、天下本无所谓闲事，只因为没有这许多遍管的精神和力量，于是便只好抓―点来管。为什么独抓这一点呢？自然是最和自己相关的，大则因为同是人类，或是同类，同志；小则，因为是同学，亲戚，同乡，――至少，也大概叨光过什么，虽然自己的显在意识上并不了然，或者其实了然，而故意装痴作傻。
239、蝇子们，是最善于寻觅创伤的脚色，嗡嗡的叫，拼命的吸吮，一面又拉许多蝇粪在他的皮肤上，来证明他是怎样地一个不干净的东西。
240、这是我积久才看出来的，但同时也如赫胥黎的论定”人类在宇宙间的位置”一般，自觉了我在这里的位置：不过是叭儿狗和油鸡之间。
241、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人的烦恼。
242、旧的和新的，往往有极其相同之点。
243、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于较新的机运就这么疾首蹙额；于已成之局那么委曲求全，于初兴之事就这么求全责备？
244、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
245、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246、师如荒谬，不妨叛之，但师如非罪而遭冤，却不可乘机下石，以图快敌人之意而自救。
247、盖中国艺术家，一向喜欢介绍欧洲十九世纪末之怪画，一怪，即便于胡为，于是畸形怪相，遂弥漫于画苑。而别一派，则以为凡革命艺术，都应该大刀阔斧，乱砍乱劈，凶眼睛，大拳头，不然，即是贵族。我这回之印《引玉集》，大半是在供此派诸公之参考的，其中多少认真，精密，那有仗着”天才”，一挥而就的作品，倘有影响，则幸也。
248、老大的国民尽钻在僵硬的传统里，不肯变革，衰朽到毫无精力了，还要自相残杀。于是外面的生力军很容易地进来了，真是”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249、我又不能做四平八稳，”今天天气，哈哈哈”到一万多字的文章，而且真也和群官的意见不能相同，那时想来就必要发生纠葛。我是不善于照他们的意见，改正文章，或另作一篇的。
250、独有靠了一两本”西方”的旧批评论，或则捞一点头脑板滞的先生们的唾余，或则仗着中国固有的什么天经地义之类的，也到文坛上来践踏，则我以为委实太滥用了批评的权威。试将粗浅的事实来比罢：譬如厨子做菜，有人品评他坏，他固不应该将厨刀铁釜交给批评者，说道你试来做一碗好的看：但他却可以有几条希望，就是望吃菜的没有”嗜痴之癖”，没有喝醉了酒，没有害着热病，舌苔厚到二三分。
251、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252、倘若―定要问我青年应当向怎样的目标，那么，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我之所谓生存，并不是苟活；所谓温饱，并不是奢侈；所谓发展，也不是放纵。以过去和现在的铁铸一般的事实来测将来，洞若观火！
253、名人的话并不都是名言；许多名言，倒出自田夫野老之口。
254、现在的许多论客，多说我会发脾气，其实我觉得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因为―点小事情，就成友或成仇的人。我还不少几十年的老朋友，要点就在彼此略小节而取其大。
255、他先前怕孩子们比孩子们见老子还怕，总是低声下气的。近来可也两样了，能说能闹，我们的大良们也很喜欢和他玩。
256、世界虽然不小，但彷徨的人种，是终究寻不出位置的。
257、所谓名家，大抵徒有其名，实则空洞，其作品且不及无名小卒。
258、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有敢来阻碍这三事者，无论是谁，我们都反抗他，扑灭他！可是还得附加几句话以免误解，就是：我之所谓生存，并不是苟活；所谓温饱，并不是奢侈；所谓发展，也不是放纵。
259、老大的国民尽钻在僵硬的传统里，不肯变革，衰朽到毫无精力了，还要自相残杀。于是外面的生力军很容易地进来了，真是”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260、力求清宁，偏多滓秽……但这些都由它去，我自走我的路。
261、倘若一定要问我青年应当有怎样的目标，那么，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有敢来阻碍这三事者，无论是谁，我们都要反抗他，扑灭他。
262、现在中国顽固派的复古，把孔子礼教都拉出来了，但是以他们拉出来的是好的么？如果是不好的，就是反动，倒退，以后恐怕是倒退的时代了。
263、金子做了骨髓，也还是站不直。
264、则普天下之人民其欣喜为何如。
265、古人所谓”穷愁著书”的话，是不大可靠的。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哪里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候补的饿殍在沟壑边吟哦；鞭扑底下的囚徒所发出来的不过是直声的叫喊，决不会用一篇妃红丽白的骈体文来诉痛苦的。所以待到磨墨吮笔，说什么”履穿踵决”时，脚上也许早已经是丝袜；高吟”饥来驱我去……”的陶征士，其时或者偏已很有些酒意了。
266、来信说技巧修养是最大的问题，这是不正确的，现在的许多青年艺术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他的作品，表现不出所要表现的内容来。正如作文的人，因为不能修辞，于是也就不能达意。但是，如果内容的充实，不与技巧并进，是很容易陷入徒然玩弄技巧的深坑里去的。
267、我恐怕是以不好见客出名的。但也不尽然，我所怕见的是谈不来的生客，熟识的不在内，因为我可以不必装出陪客的态度。我这里的客并不多，我喜欢寂寞，又憎恶寂寞。
268、历史决不倒退，文坛是无须悲观的。
269、时刻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270、使一个人的有限的性命，更加有效，也即等于延长了人的性命。
271、到民众中去进行文化改革有志于改革者倘不深知民众的心，设法利导，改进，则无论怎样的高文宏议，浪漫古典，都和他们无干，仅止于几个人在书房中互相叹赏，得些自己满足。
272、倘是咬人之狗，我觉得都在可打之列，无论它在岸上或在水中。
273、反对教师无端使劲，像填鸭似的来硬塞学生。
274、现在，四近没有炮火，没有鞭笞，没有压制，于是也就没有反抗，没有革命。所有的多是曾经革命，将要革命，或向往革命的青年，将在平静的空气中，度着探求学术的生活。但这平静的空气，必须为革命的精神所弥漫；这精神则如日光，永远放射，无远弗到。否则，革命的后方便成为懒人享福的地方。我先只希望中山大学中人虽然坐着工作而永远记得前线。
275、一个人的言行，总有二部分愿意别人知道，或者不妨给别人知道，但有二部分却不然。然而一个人的脾气，又偏爱知道，别人不肯给人知道的一部分。
276、巨大的建筑，总是由一木一石叠起来的，我们可何妨做做这一木一石呢？我时常做些零碎的事，就是为此。
277、斗争呢，我倒以为是对的。人被压迫了，为什么不斗争？正人君子者流深怕这一着，于是大骂”偏激”之可恶，以为人人应该相爱，现在被一班坏东西教坏了。
278、要用眼睛去读社会这部书。
279、世间实在还有写不进小说里去的人。倘写进去，而又逼真，这小说便被毁坏。譬如画家，他画蛇，画鳄鱼，画龟，画果子壳，画字纸篓，画垃圾堆，但没有谁画毛毛虫，画癫疮，画鼻涕，画大便，就是一样的道理。
280、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
281、青年应当天真烂漫。
282、大众，是有文学，要文学的。
283、有生之年，能改变多少是多少，总之在努力，就尽量献出自己的价值。
284、几个朋友祝我安乐，几个仇敌祝我灭亡。我……死掉了，连仇敌也不使知道，不肯赠给他们一点惠而不费的欢欣。
285、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
286、泥土和天才比，当然是不足齿数的，然而不是坚苦卓绝者，也怕不容易做；不过事在人为，比空等天赋的天才有把握。这―点，是泥土的伟大的地方，也是反有大希望的地方。
287、驯良之类并不是恶德。但发展下去，对一切事无不驯良，却决不是美德，也许简直倒是没出息。
288、批判国粹主义等反动思潮只要从来如此，便是宝贝。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中国人身上，也便”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奶酪”。国粹所在，好不可言。
289、因为历史结账，不能像数学一般精密，写下许多小数，却只能学粗人算账的四舍五入法门，记一笔整数。中国历史的整数里面，实在没有什么思想主义在内。这整数只是两种物质。
290、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291、时间就象海绵里的水一样，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292、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又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
293、现在中国有二个大毛病，就是人们大概以为自己所学的一门是最好，最妙，最要紧的学问，而别的都无用，都不足道的，弄这些不足道的东西的人，将来该当饿死。其实是，世界还没有如此简单，学问都各有用处，要定什么是头等还很难。
294、私塾的先生，一向就不许孩子愤怒，悲哀，也不许高兴。皇帝不肯笑，奴隶是不准笑的。他们会笑，就怕他们也会哭，会怒，会闹起来。
295、古人所创的事业中，即含有后来的新兴阶级皆可以择取的遗产，……但自然也有破坏，这是为了未来的新的建设。新的建设的理想，是一切言动的南针，倘没有这而言破坏，便如未来派，不过是破坏的同路人，而言保存，则全然是旧社会的维持者。
296、金子做了骨髓，也还是站不直。
297、《庄子》和《文选》呀，《东莱博议》呀，《古文观止》呀，从周朝人的文童，一直读到明朝人的文童，非常驳杂，脑子给古今各种马队践踏了一通之后，弄得乱七八糟，但蹄迹当然是有些存留的，这就是所谓”有所得”。这一种”有所得”当然不会清清楚楚，大概是似懂非懂的居多，所以自以为通文了，其实却没有通，自以为识字了，其实也没有识。自己本是胡涂的，写起文章来自然也胡涂，读者看起文章来，自然也不会倒明白。
298、因为别的一切，无一相合，于是永远觉得自己是”允执厥中”，永远得到自己满足。从这些人们的批评的指示，则只要不完全，有缺陷，就不行。但现在的人，的事，那里会有十分完全，并无缺陷的呢，为万全计，就只好毫不动弹。然而这毫不动弹，却也就是一个大错。
299、凡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与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轮之酿成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它的生命的存留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在。
300、泥土和天才比，当然是不足齿数的，然而不是坚苦卓绝者，也怕不容易做；不过事在人为，比空等天赋的天才有把握。这一点，是泥土的伟大的地方，也是反有大希望的地方。
301、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
302、叭儿狗如可宽容，别的狗也大可不必打了，因为它们虽然非常势利，但究竟还有些像狼，带着野性，不至于如此骑墙。
303、倘只看书，便变成书厨，即使自己觉得有趣，而那趣味其实是已在逐渐硬化，逐渐死去了。
304、体质和精神都已硬化了的人民，对于极小的―点改革，也无不加以阻挠，表面上好像恐怕于自己不便，其实是恐怕于自己不利，但所设的口实，却往往见得极其公正而且堂皇。
305、批评者有从作品来批评作者的权利，作者也有从批评来批判批评者的权利。
306、将来是现在的将来，于现在有意义，才于将来有意义。
307、科学来替换了这迷信，那么，定命论的思想，也就和中国人离开了。假定真有这一日，则和尚，道士，巫师，星相家，风水先生……的宝座，就都让给了科学家，我们也不必整年的见神见鬼了。
308、我常常想，凡有来到中国的，倘能疾首蹙额而憎恶中国，我敢诚意地奉献我的感谢，因为他一定是不愿意吃中国人的肉的！
309、有些外人，很希望中国永是一个大古董以供他们的赏鉴，这虽然可恶，却还不奇，因为他们究竟是外人。而中国竟也有自己还不够，还要率领了少年，赤子，共成一个大古董以供他们的赏鉴者，则真不知是生着怎样的心肝。
310、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长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
311、名人的话并不都是名言；许多名言，倒出自田夫野老之口。
312、因为历史结账，不能像数学一般精密，写下许多小数，却只能学粗人算账的四舍五入法门，记一笔整数。中国历史的整数里面，实在没有什么思想主义在内。这整数只是两种物质。
313、平生所作事，决不能如来世之意，但自问数十年来，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时时想到中国，想到将来，颇为大家出一点微力，却可以自白的。
314、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又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
315、什么是路？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316、呼唤血和火的，咏叹酒和女人的，赏味幽林和秋月的，都要真的神往的心，否则一样是空洞。人多是”生命之川”之中的一滴，承着过去，向着未来，倘不是真的特出到异乎寻常的，便都不免并含着向前和反顾。
317、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
318、先前的人，只知道”为儿孙作马牛”，固然是错误的，但只顾现在，不想将来，”任儿孙作马牛”，却不能不说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319、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
320、子女是即我非我的人，但既已分立，也便是人类中的人。因为即我，所以更应该尽教育的义务，交给他们自立的能力；因为非我，所以也应同时解放，全部为他们自己所有，成一个独立的人。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隋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321、度尽却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322、世界决不和我同死，希望是在于将来的。
323、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貌似”民魂”的，有时仍下免为”官魂”，这是鉴别魂灵者所应该十分注意的。
324、青年向来有一恶习，即厌恶科学，便作文学家，不能作文，使作美术家，留长头发，放大领结，事情便算了结。较好者则好大喜功，喜看”未来派””立方派”作品，而不肯作正正经经的画，刻苦用功。人面必歪，脸色多禄，然不能作一不歪之人面，所以其实是能作大幅油画，却不能作”末技”之插画的，譬之孩子，就是只能翻筋斗而不能跨正步。
325、大破骑墙折中战斗一定有倾向。
326、我们穷人唯一的资本就是生命。以生命来投资，为社会做一点事，总得多赚一点利才好；以生命来做利息小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327、节省时间，也就是使一个人的有限的使命更加有效，而也即等于延长了人的生命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手到、脑到。
328、做人处世的法子，恐怕要自己斟酌，许多别人开来的良方，往往不过是废纸。
329、就是为了一点点犒赏，不但安于做奴才，而且还要做更广泛的奴才，还得出钱去买做奴才的权利，这是堕民以外的自由人所想不到的罢。
330、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
331、北人的优点是厚重，南人的优点是机灵。但厚重之弊也愚，机灵之弊也狡，就有闲阶级而言，我以为大体是的确的。
332、所谓名家，大抵徒有其名，实则空洞，其作品且不及无名小卒。
333、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都无须来作比方，因为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334、人们遇到要支持自己的主张的时候，有时会用一枝粉笔去搪对手的脸，想把他弄成丑角模样，来衬托自己是正生。但那结果，却常常适得其反。
335、就是为了一点点犒赏，不但安于做奴才，而且还要做更广泛的奴才，还得出钱去买做奴才的权利，这是堕民以外的自由人所想不到的罢。
336、将革命使一般人理解为非常可怕的事，摆着一种极左倾的凶恶的面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对革命只抱着恐怖。其实革命是并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
337、欲温而和畅，不欲察察而明切也。
338、只看一个人的著作，结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必须如蜜蜂一样，？窆？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
339、无论何国何人，大都承认”爱己”是一件应当的事。这便是保存生命的要义，也就是继续生命的根基。
340、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做作的写信和日记，恐怕也还不免有破绽，而一有破绽，便破灭到不可收拾了。与其防破绽，不如忘破绽。
341、将文章当作古董，以不能使人认识，使人懂得为好，也许是有趣的事罢。但是，结果怎样呢？是我们已经不能将我们想说的话说出来。
342、不能”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
343、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
344、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
345、现在很有懂得理论，而感情难变的作家。然而感情不变，则懂得理论的度数，就不免和感情已变或略变者有些不同，而看法也就因此两样。
346、伟大的成绩和辛勤的劳动是成正比例的，有一分劳动就有一分收获，日积月累，从少到多，奇迹就可以创造出来。
347、真的猛土，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348、留情面是中国文人最大的毛病。他以为自己笔下留情，将来失败了，敌人也会留情面。殊不知那时他是决不留情面的。做几句不痛不痒的文章，还是不做好。
349、这是我积久才看出来的，但同时也如赫胥黎的论定”人类在宇宙间的位置”一般，自觉了我在这里的位置：不过是叭儿狗和油鸡之间。
350、巨大的建筑，总是由一木一石叠起来的，我们何妨做做这一木一石呢？
351、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
352、我好像是一头牛，吃的是草，挤的是牛奶。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倘若看书，便成了书橱。
353、从生活窘迫过来的人，一到了有钱，容易变成两种情形：一种是理想世界，替处同一境遇的人着想，便成为人道主义；一种是甚么都是自己挣起来，从前的遭遇，使他觉得甚么都是冷酷，便流为个人主义。我们中国大概是变成个人主义者多。
354、我想不做”名人”了，玩玩。一变”名人”，”自己”就没有了。
355、拿苛刻的眼光挑剔自己，用宽容的胸怀对待他人。
356、大破骑墙折中战斗一定有倾向。
357、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
358、爱看书的青年，大可以看看本分以外的书，即课外的书，不要只将课内的书抱住。
359、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360、好向濂溪称净植，莫随残叶堕寒塘。
361、只看一个人的著作，结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
362、防被欺。自称盗贼的无须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四八见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庄子所谓”察见渊鱼者不祥，盖不独谓将为众所忌，且于自己的前进亦有碍也。
363、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
364、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
365、清的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个，尤其是后两个皇帝，对于”文艺政策”或说得较大―点的”文化统制”，却真尽了很大的努力的。文字狱不过是消极的―方面，积极的一面，则如钦定四库全书，于汉人的著作，无不加以取舍，所取的书，凡有涉及金元之处者，又大抵加以修改，作为定本。此外，对于”七经”，”二十四史”，《通鉴》，文士的诗文，和尚的语录，也都不肯放过，不是鉴定，便是评选，文苑中实在没有不被蹂躏的处所了。
366、说话到有人厌恶，比毫无动静来，还是一种幸福。
367、凡活的而且在生长者，总有着希望的前途。
368、文人不免无文，武人也一样不武。说是”枕戈待旦”的，到夜还没有动身，说是”誓死抵抗”的，看见一百多个敌兵就逃走了。
369、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
370、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真有进步。
371、社会上崇敬名人，于是以为名人的话就是名言，却忘记了他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和事业。
372、先驱者本是容易变成绊脚石的。
373、人世上并没有这样一道矮墙，骑着而又两脚着地，左右稳妥，所以即使吞吞吐吐，也还是将自己的魂灵枭首通衢，挂出了原想竭力隐瞒的丑态。……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这才催人呕吐。
374、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概，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开始的不幸。鲁迅人在逆境里比在在顺境里更能坚强不屈。遇厄运时比交好运时容易保全身心。
375、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
376、好名目当然也好得很。只可惜美名未必一定包着美德。
377、读书无嗜好，就不能尽其多，不先泛览群书，则会无所适从或失之偏好。广然后深，博然后专。
378、没有艺术手段，没有锋利的文笔，没有幽默，没有图景，就没有小品。
